前陣子回老家參加同學婚禮,專門給父親配了個新手機,讓那個還不是彩屏的諾基亞徹底退休。父親很高興,尤其是知道了手機才幾百塊錢后,就開始饒有興致的擺弄起手機來,開機、打電話、拍照、聽收音機、了解醫療常識,挨個試試。
我裝作不經意的給他講起“一鍵求救”,不愿讓有心臟病的父親知道這才是為他換手機的真正原因。“以后要是有什么事,你就長按右邊這個鍵,我和媽媽就能收到你的短信和電話了。”父親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,還嘴硬著說哪能有什么事。
父親沒有多理會我關心的“一鍵求救”,反倒若有所思的說:“短信一毛錢一條,比電話便宜。”然后父親看著我,試探性地問:“那以后咱們就發短信?”像征求我的意見。我勸他:“不用發短信啦,電話多方便,你一個電話就能找到我。”父親卻不依不饒就是要學,像個老小孩似的。他抱怨:“過年看你們年輕人一條一條短信在拜年,羨慕得很,我也要趕趕這個時髦。”無奈,開始教父親發短信,幸好金立這個手機發短信很簡單,還可以手寫,再加上父親很認真地學,很快就學會了。
坐在返京的火車上,我就接到了父親的短信:我是爸爸。我的眼睛有點濕潤,似乎看到父親一筆一畫認真盯著屏幕的樣子。我馬上回復:“我是女兒”。十分鐘后,父親的短信到了:“好玩,相信熟能生巧。”我回復道:“加油!”隨后又收到了他的短信:“一路順風。”我帶著父親的短信慢慢離開老家。
這以后,我便時常能收到父親發過來的短信。“今天生日吃點好的。”“天氣漸冷,注意加衣”“今天鄰居家的毛毛結婚了”。有時,一天就發過來好幾條,睡覺、開會、看電影的時候都會收到父親的短信。如果忘記給家里打電話了,父親總會發一條“工作很忙?家中好,勿念!”看著手機里滿滿的父親的短信,我笑笑,覺得他還真是個老小孩。而我的回復也從一段話,變成了一句話,最后只簡單的回一個字:好。或者干脆回一條通發的短信給他。父親對我的回復并不生氣,也沒有抱怨,只是一如既往的每天用短信“騷擾”我。
一次因為一點小事和父親在電話里起了爭執,還沒等父親說完,我就憤憤的掛了電話。看著手機里父親的名字亮起,電話短信接二連三的進來,我索性將手機放進包里,不聽也不理,想著當初離開家真是明智。馬上就到年底,公司到了最忙的時候,我漸漸把和父親的這次矛盾忘到了九霄云外。大概一個月后,突然收到父親一條短信:“家中好,勿念!”正在我猶豫要不要回信時,接到了母親電話,母親放低了聲音和我說:“今天是你爸生日,你就和別他鬧別扭了。他這個月一直都在等你短信,又怕打電話會打擾你的生活,連睡覺都把手機放枕頭邊上……自從你給他換了手機,能給你每天發上個短信他就特高興……”后面母親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,眼淚就嘩嘩的掉下來了,一向含蓄的父親哪是覺得發短信好玩,分明是掛念著不在身邊的我,想用短信融入女兒的生活。
以后我便總是在工作閑暇,天氣變化之際主動給父親發條短信,再陪他一來一回的聊上幾句,主動匯報一通生活瑣事。這個周末,和朋友一起去玩,想給父親帶件禮物。于是,就發短信問他:“想要點什么寶貝啊?我買回去給你。”幾分鐘后,父親的短信回了過來:“我最想要的寶貝,在26年前就已經得到了。只要她好好的,爸爸什么都不需要。”
那一刻,站在異鄉的街頭,我對著如潮的人流,突然哭得喘不過氣來。
(新聞稿 2010-12-0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