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女孩坐在暴風城拍賣所的角落中,安靜地擦著那些裝備。冬日的陽光撥開幾縷薄云,撒向雄偉的城市,又湮沒于熙攘的喧囂。
拍賣所中川流不息,人們被那些閃耀著七彩光芒的豪華裝備攫走了雙眼,從不曾注視到角落中的柔弱身軀。是啊,一個只有20級的小法師,一身破敗的白屬性裝備,誰又愿意多看她一眼呢。
有時候,一位健壯的勇士,或是一位颯爽的女俠,籠罩在一層震人心魄的暗紫色光芒中推門進來,幾個老拍賣師趕緊忙不迭的捧著貨物名錄快步圍上,獻媚的笑著,眼和嘴巴瞇成了一條彎彎的線。
她肩頭微微的顫抖著,極力把他壓回到心中最深處,可他卻毫不費力的飛出了腦海,那張英武的臉孔,在紫色的光芒中微微的笑,對她說:“丫頭,走,我帶你練級去~”
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。
“孩子,你要保重自己。”老會長沉重的看著她,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的話語,只有一聲又一聲的長嘆。20級的她連部落都沒有見過,又怎么會知道那種被稱為盜號者的外星生物,給這片大陸帶來的毀滅是怎樣的慘絕人寰。
七零八散的包裝紙碎片上面,靜靜地躺著一件柔若細絲的長袍,看著上面的郵戳,原來這正是他一小時前寄出的。卡片上飛揚的筆跡,如他陽光般的笑容一樣好看。人死后會有靈魂,可盜號者連靈魂都一同噬滅,讓她不能哪怕是在另一個世界與他相見,而孤零零的守候著記憶中的誓言。
她便不再是法師,而是拍賣所中的一名學徒。只有這些富豪老爺們藐視與嗤笑的目光,可以讓她的心在冰凍中徹底死去。
每一件發出光芒的裝備,都是一個精靈的魂魄附身于上,用天地間的精氣轉化為無堅不摧的神力。于是那件奧法之袍的精靈便成了她唯一的知己,雖然等級不夠,不能與精靈的魂魄簽下守護契約,但這唯一的寄托,卻是她生存的唯一意義——守護他唯一的痕跡,或是死去。
光陰似箭,由于她不能駕馭這件長袍,守護精靈的法力越趨微弱。每夜撫摸著閃亮的花紋,她死去已久的心靈,竟又蕩起感傷之漪。熄滅的蠟燭,是落下的淚,還是嘆之鼻息,只有艾露恩的月光知曉。
奧法之袍終被放上了拍賣所的陳列架,她幽黯的臉上竟也有了一絲血色。她仿佛看到了重新彌漫綠光的長袍,即便不是為她而燃,她已足夠。
大門嘩的一聲推開,一個人類騎士高傲的走進來,用高貴的目光掃視著人群,嘴角露出不屑的輕蔑。
拍賣師亞克森親自斟滿一杯晨露酒,點頭哈腰的來到騎士身旁,謙恭的垂身候著,這位爺可是惹不起的。
“最近有什么布甲,要副本掉的,少給我拿些國產的。”騎士吹吹身上細白如雪的盔甲,像是這里的灰塵玷污了他的圣潔一樣,皺著眉頭說,“要配得上身份的。”
布甲?亞克森一怔,忙向后望去,只見一個女精靈牧師正在嘻嘻哈哈的左摸摸右看看,心中竊喜,連忙回頭擠眼色。
小女孩緩緩地打開箱子,緩緩地捧出那已經暗淡的只剩一點綠色光芒的袍子,又緩緩地走出來,緩緩地看著那跋扈得不可一世的騎士。
流氓也好,混蛋也罷,至少是個歸宿,牧師強大的精神力將會讓奧法之袍如魚得水,綻放出最美麗的綠光。她的嘴角翹了起來,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未來中的她,穿著綠光彌漫的一身極品,被他握住了手,手掌交合之處,那紫色與綠色的粒子如銀河般交織,安靜而優雅的旋繞著。
一只大手粗暴的掠走了那絲緞般柔軟的袍子,毫無一點愛惜,袍子被團成一團,朝那牧師懷里飛去。
“穿上看看,這玩藝也算半個極品了。”騎士坐在寬廣舒適的大高背椅上,慵懶的吐出幾個字。
“很合身耶~”牧師喜笑顏開,奧法之袍貪婪的吸取著牧師那取之不盡的精神力,瞬間迸發出綠色的奪目光芒。
“切,一點綠光也值得興奮成這樣。”騎士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,他張開雙臂,身上數不清的藍色光線彌漫開來。突然間,角落中的一個箱子中滲出了一些斑斑藍色光粒,努力的延伸著,想要與騎士的藍色光芒匯為一體。
騎士臉色突變,腰間被稱為破壞者的藍色斧子飛著旋轉起來,一聲霹靂,斧子不偏不倚的插在箱子的殘骸上,一件欺詐者長袍暴露在空氣中。
騎士一把揪起亞克森的領子,把他提離地面,瞪著他,一字一句地說:“你老丫的怕老子付不起錢是不是,你丫看不起我們公務員是不是,是不是?!”
“這是剛運送來的拍賣的,我們還沒,還沒拆包。。。”亞克森嚇得臉色慘白,忙不迭的解釋。
騎士把他甩到一邊,拿起藍光流溢的袍子,扔給牧師:“把奧法之袍還給他們。”他冷冷地說。
“切”,牧師輕蔑地說,“遞到我手里的衣服你還想要回去?”
一道藍光和一道綠光拔地而起,兩件袍子的靈魂契約綁定在了牧師身上,牧師笑嘻嘻地說:“其實奧法也挺漂亮的,可惜啊,哈哈哈哈。”
她看著牧師把奧法攢成一團扔進了背囊中,那綠色的光芒抖動著暗淡,直到消失。
“賣廢品也不給別人穿!”牧師笑得更開心了。拍賣師們熱烈的鼓掌,向橫空出世的財神奶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。
潮濕的艾爾文森林,自從紀年歷1.09以后,便時常下雨下個不停。
他們最初結識的閃金鎮,依舊樸實而安靜。那時候他9級,她7級,他救了她,他對他說他有朝一日要穿上一身紫裝,她對他說她會等到那時候他回來帶她冒險。
雨拍打在水晶湖上,和遠處魚人的尖嘯交織在一起。
她沖向湖水里的小島,瘋狂的殺死了那些丑陋的魚人。
華麗的AOE用盡了她最后一點法力,她開始向湖水中下沉,她睜著眼,透過水面極力的向上看,仿佛看見了宇宙的盡頭,另一個世界,一個沒有魔法,生活繁重,卻沒有盜號者存在的,被藍色的海洋覆蓋的美麗星球。
耳畔響起一個雄壯的聲音,是獵潮者耐普圖隆的召喚:“我的孩子,你為什么選擇了這里作為你的歸宿。”
為什么,她也不知道,也許水里不會流淚吧,也許,他知道。